◎ 陳徹
作為一個在深圳生活瞭20年的“老深圳”，我想真誠地告訴你：以前深圳的冬天，真的不像現在這麼神經病啊！
那時候的冬天，怎麼說呢？一個詞：溫柔。冷也會冷，降到10度左右的冬天也不是沒有過；下雨也會下，連著下十幾天都有。但那是典型的亞熱帶華南地區冬天的表達方式，確切地說，冷的天氣不會下雨，隻是不出太陽，你穿一件薄棉衣再搭條圍巾出去就完全可以控制局面。下雨的天氣不會冷，溫溫潤潤的，帶著體貼——畢竟入冬以後空氣幹燥瞭，有時甚至有靜電跳出來煩人，這時候雨就像一個安慰，來點濕度，告訴你這是南國。枝頭還有簕杜鵑開著，小葉欖仁的葉子照舊是綠，大片大片掉落的梧桐葉隻是為瞭增加浪漫的氣氛，那枝頭早都有新葉成蔭瞭。
長期與真正的寒冷隔絕的廣東人被慣油煙分離機壞瞭，他們幾乎都不準備像樣的冬衣。其實北方人也沒有南方人想象中那麼誇張，一說到“像樣的冬衣”就是鵝絨、貂裘。起碼你得有個薄棉襖吧？
1999年的冬天，我回老傢過年，回深圳後房東夫妻爭先恐後向我傾訴“今年冬天真是冷極瞭！我們全傢幾乎是整天裹在棉被裡過的春節！”在我走之前，溫度已經降過一輪瞭。房東太太曾就冬衣問題認真請教過我，帶我到她傢衣櫃讓我幫忙檢視一下那些衣服是否能禦寒。我一看，最厚實的也不過就是個單夾襖！我說：“這不行啊！趕緊去給每人買件棉襖吧！如果不打算買長棉襖的話，那就每人買條秋褲啊！穿不慣秋褲就絨褲，這薄薄的西褲、透風的牛仔褲絕對一凍就透！”房東太太瞪圓瞭雙眼，大致計算瞭一下傢裡三個大人三個孩子的購衣成本，手一揮：“不買！冷瞭就一件一件套吧！多套幾件就沒事瞭！”
多套幾件過冬的廚房油煙處理結果就是寒風一來，無論多少件都一次性穿透，全傢被迫裹在被子裡過年。
但來年春節，我猜他們還是不會準備冬衣，還是用一件一件套的策略來應付短暫的降溫。因為畢竟這裡的冬天實在太短瞭，一不小心就把它混過去瞭。然後像坐瞭滑梯一樣迅雷不及掩耳就沖進瞭春天、夏天。
但現在呢？這是什麼鬼的冬天啊！長達兩個月的單日降到10度以下、雙日陡升到20多度，下雨和降溫一起來，雪花都飄起來瞭！一個星期讓你過全四季，衣櫃裡T恤短褲都沒敢收起來過，早上穿羽絨服哆嗦著出去，中午脫剩一件短袖擦著汗回來，晚上又得裹緊羽絨服穿過陰風冷硬的地下通道回傢。如果不是有路牌時刻提醒你這是深圳，你說它是烏魯木齊都不違和。
而且！而且！以前深圳的冬天，回南天根本沒這麼嚴重！
這20年裡，我記憶裡就根本沒有過回南天這回事，可見它沒有困擾過我。比較煩惱的是快入夏前通常會連著下一個多月的雨，悶熱，衣服不容易幹，但地板和墻壁不會出汗，也不會室內冷得直發抖，出門又熱得想脫衣。以前深圳的季節過度，果斷而幹脆，冬天，直接到夏天，基本上沒有春天。夏天，直接到冬天，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秋天。如果你為瞭不讓衣櫃裡那些功能區分細致的美衣每一件都有機會出櫃，硬要說深圳有春天也有秋天的話，那你一定是大街上“二八月，亂穿衣”中的一員。春節過後清明節前的那些日子，街上穿羽絨服者有之、穿短裙露臍T恤者有之。胡穿胡有理，大傢都亂來。剛從四季分明的北方來到深圳的時候，我簡直要被那個時節深圳街頭之亂嚇暈瞭。到後來，炎夏八月小姑娘穿著酷酷的長筒皮靴、戴著呢絨氈帽我都可以站在她旁邊泰然處之，更別說深冬滿大街露著四分之三大白腿、穿著涼拖的妹子瞭。
而且，除瞭妹子，漢子們也格外妖嬈。就在剛才我從溫度計標明7度的室外回來，電梯裡就遇上瞭一位穿無袖T恤七分褲脖子上圍著巴寶莉棒針圍巾的時髦帥哥，赤裸著兩條細細的白胳膊。
說實話自從站進電梯看瞭他一眼後，我的心就營業用抽油煙機一直哆嗦到出電梯。
（深圳本土小說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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